黑洗望着我，像在确认什么——
从脚到头。
色彩搭配的原因——
黑洗的周遭裹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寒气。
连透进教室的阳光也跟着阴冷。
黑是沉静，红是热情——
我想我并不是个合格的赤洗。
我记得赤洗的规矩——
给她涂上一笔。
同化她。
——然而我无法迈步向前。
名为“黑洗”的存在散发着强烈的拒绝气息。
就算对她脱下裤子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。
……
如何让不想讲话的人跟你讲话——
笨办法。
等到她想为止。
所以我走向自己的位子，干脆的坐了下来——
可惜失败。
裙撑的钢制骨架不许我坐在有椅背的座椅上。
只能维持着因鞋跟过高不得不踮脚站立的状态，两手扶住桌子，分担一部分重量。
……
等待并不漫长——
我听见她呼吸。
深深的呼吸。
行动前的准备活动。
“把门关好。”
黑洗的头纱上浮现紫光。
“砰。”
门自动拉上——
是“黑洗”的能力。
或者说，
“暮暮。”
太过明显。
黑洗的身份。
如此轻易的动用能力，压根没有隐瞒的打算。
“我们时间不多。”
这样说着，
面向走廊与操场的窗帘被尽数合上。
没开电灯的教室瞬间黯淡下来。
围绕暮暮头顶的紫色像极了眯起眼睛看到的舞池冷光——
散漫流离。
“长话短说。”
冷静且毫无感情，似乎一切与她没有关系。
“我需要你帮我们。”
“……”
帮你们？
你们？
谁是你们？
比起这个——
“暮暮，你装黑洗干嘛？”
“这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”？“
“规矩。”
她漠然的解释——
赤洗将独自面对黑洗。所有人都要回避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不知道。”
所有人都要回避。
所有人。
她又强调一次，随后朝上指了指——那里什么也没有。
我不知道这个手势有什么含义。
“只有现在这种状况。没有人看我们。没有人听我们。她们都将回避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那帮人很在乎习俗和规矩。”
“……”
似懂非懂。
“我没时间让你彻底明白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闭嘴。听我讲完。不准插话。”
她摘下头纱，对上*我的视线。
不偏不倚，直入主题——
“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。”
“我会想尽一切帮你回到你的世界。”
“我有一个要求。”
“回去的时候请带上*我和萍琪。”
“……”
比起突如其来的信息爆炸，让我在意的居然是暮暮在上句话里很礼貌的使用了“请”。
“请”带上*她与萍琪。
“实在不行的话。（稍稍犹豫）只带萍琪也好。”
“请你带她逃出这个世界。”
第二个“请”。
暮暮的眼睛很亮，亮到反光。
还是那副冷漠的神情。
还是那抹淡然的语气。
——可眼睛不会撒谎。
“……”
沉默在读秒。
我，
呃，
你，
呃不。
你怎么知道……
你为什么知道……
而且，
你们干嘛要逃？
“……”
暮暮为我留出了充足的反应时间——
我消化的很快。
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她的世界。
不过，
还是要事说好——
“我的世界很糟。”
如果真有什么糟糕又无聊的地方。
大概就是地球了。
“如果你不喜欢你的世界，那多半也不会喜欢我的。”
而且——
你该知道没人喜欢自己的世界。
“……”
我的油嘴滑舌毫无意义。
暮暮不在乎这些。
她走过来，
丧服般的黑衣端庄隆重。
“答应我。”她说。
“带你和萍琪？”
“……”无言的凝视。
“可以。”
反正碗碗香迟早要回地球，到时候多捎两个也不成问题。
得到我的肯定——
暮暮的五官现出少许——真的只是少许——宽心下来的松弛。
“……你也有像是人类的表情嘛。”
“……”
好吧。
还是不要自讨没趣。
回到正题——
“你说会想尽一切帮我回地球……你有头绪？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，“是你有头绪。”
“我？”
一个只记得自己骑车的人能有什么头绪……
“这个还你。”
她递来一件东西。
——我的手机。
货真价实的手机。
“你确定这是我的手机？”
毕竟有过小蝶的前车之鉴。
而且，
更重要的——
“如果真是我的手机……为什么在你这里？”
今天的暮暮难得的耐心，几乎对每个问题作出解释。
——也许赤洗与黑洗的碰面确实是相当罕有的契机。
“你还记得来到这里遇上的第一个人么。”
“来着这里……第一个人……”
是医生吧，那个该死的波浪卷。
说什么你有两个选择，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的混蛋。
“不是医生。（她顿了顿）是我们。”
“我们？”
除了你，还有谁？
我怎么不知道。
“你昏迷了。”
——你是以昏迷状态出现在这个世界的。
——发现你时你穿着一件奇怪的麻制罩衣。
——鲜血涂抹的密集斑纹盖满你的身体。
——没有伤口。
——但那些血液极有可能是你的。
——你很苍白。手脚冰凉。嘴唇褪色。
——失血性休克。
——不得已。
——我们通知了医生。
“你救了我？”
“我拿走了你随身的东西。”
“不止是我的手机？”
“……”
暮暮拒绝回答这个问题。
我则在惊诧中陷入恍然——
过于跳脱。
以至于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她的话语……
鲜血，花纹，休克，罩衣。
听起来和我没有半点关系。
我只是个普通的无聊的没有一点希望的上班族而已。
每天骑车到岗，周末打打游戏。
“……”
虽然暮暮没有骗我的理由。
反过来，
我也没有相信她的理由。
除非她能合理的解释她的动机——
……
“你刚才说要我带你和萍琪逃出这里。”
我观察她的表情——
告诉我，为什么是逃。
为什么要用“逃”。
是什么在追你？
“无法说明。”
——滴水不漏的平静，没有涟漪。
“……你不讲清楚我凭什么帮你？你不是最重视效率？告诉我原因我就帮你。”
“不告诉你是保护你。”
“我可没看出你这么好心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僵持。
僵持。
她叹了口气。
没错。
暮暮·Miss机械，叹了口气。
唐浅。
她叫了我的名字。
斟酌语句——
“你试过用棍子打猫吗。”
“别想转移话题。”
“你猜猫有什么反应。”
“…………痛呗。”
“猫会咬那根打它的棍子。”
那又怎样。
——猫以为棍子是它的敌人。
——猫恨的是棍子。
——它的理解只到那根棍子为止。
——棍子就是敌人的全部。
我说那么小的脑袋，你指望猫多聪明。
它当然无法理解在末端操纵棍子的人类。
暮暮罕见的点头。
“这个世界里。”
她漠然又无助或者无助又漠然的说——
“我们就是猫。”
——没有留下来战斗的选项。
——猫不可能获得胜利。
——想活命就只有逃。
——不断的逃。
——越远越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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